鄉下的狗沒有名字,它們一生下來就被統一地喊作“唉兒”,所以當“唉兒、唉兒”的聲音飄蕩在山村的時候,那是主人在喊自己家的狗狗。狗自能辨別出主人的聲音,聽到主人“唉兒、唉兒”的呼喚聲,再遠,也會一溜煙兒顛兒顛兒地跑回來。 鄉下人滿村子喊著“狗娃”的時候,那是在喊狗年生的、名字叫作“狗娃”的人。奶奶說,先前的孩子不好養活,給孩子取個賤名,如狗娃、狗剩、毛妮子、賴蛋兒…… 取小名是我國流傳了幾千年的傳統,可以說取小名是姓名文化中最平等的習俗了,畢竟并不是每個人都能擔得起一句“貴姓”,也并不是每一個人都有字、號。一些人人皆知的歷史人物,如司馬相如小名就叫“犬子”。 但這些跟名字賤不賤沒關系,只是那時生活條件差,醫療衛生跟不上,生了病得不到及時有效治療,早夭的人多。 五奶奶就叫她的孫子“狗娃”。她家三代單傳,五奶奶每天扯著嗓子喊她的“狗娃”,老天爺聽見了,“狗娃”健健康康地上學了。上了學的“狗娃”不讓奶奶喊他“狗娃”,說同學們都笑話了,要叫學名。 我有個叫“狗娃”的表哥,逢年過節常去走動。“狗娃”表哥其實早已結婚,有了兩個比我稍小一些的女兒,但他還是“狗娃”,就連我們小孩子也常常跟著起哄,學著大人叫他“小狗娃”。他也不惱,只是笑笑。 那年過年走親戚,滿地冰封的雪,我跟妹妹和父母走散了,找不到家人,也找不到去“狗娃”表哥家的路。跟著一位同到表哥家村莊走親戚的奶奶,來到了表哥家的村子。老奶奶家的親戚問我們要去誰家,我和妹妹年紀小,也說不清表哥家里人的姓名和地址,只知道小名叫“小狗娃”。老奶奶的親戚可是犯了難,狗年生的小孩子,大多會被大人取個“狗娃”的小名,他們的村子大,有四個“狗娃”。我只記得,我冰冷的小手,被一雙溫暖的大手握緊拉著,翻溝爬坡,一家挨一家問過去,看看不是這個“狗娃”家,又往下一個“狗娃”家去。找到“狗娃”表哥家時已是下午一點多了,表嫂迎出來,“狗娃”表哥迎出來,看見親人我終于委屈地大哭起來。 從此,我便與“狗娃”表哥結下了不解之緣,感恩表哥,感恩這個簡單易記的名字,讓我找到了家…… >>>更多美文:生活故事